爱的幻想
爱的幻想
Ivoripuion爱的一种定义是“爱是给予你所没有的东西”,人们对这句话的解读往往是将东西在所指的层面上进行的:父母对孩子的爱就体现他很忙没有时间但是依然会选择花时间来陪伴孩子——时间成了切实的缺失的东西,爱成了可以直观得到的现象。又或者,恋人说“我把我的心都给你”,似乎心是一个可交易的实在,而爱是通过牺牲换来的客体。
但当拉康在第八期研讨班说出“爱是给予你所没有的东西”之时,这个“东西”指向的是向来不在场的缺失,爱诞生于对这种缺失的弥合性尝试——爱是象征界回溯性生产功能下对实在界剩余施行的幻想性补充。
在俄狄浦斯第一阶段,孩子在第一次向母亲提出要求(demand)来满足自己的需求(need)并得到母亲的“一划”式回应时,实在界的剩余就已经产生了:需求只能被意指化后以要求的形式表达,而意指化过程必然使其发生异化。母亲的回应——无论是否及时、充分,都无法触及被象征秩序排除的创伤内核。挫折(frustration,也在《永夜微光》译作“欲求不满”)并非源于母亲的偶然缺席,而是因为语言对需求的异化:一旦需求转化为对他者的要求,它就注定产生剩余。正是这一剩余,构成了欲望的起点,也为后续“爱”的幻想提供了必要条件。
正如自我理想对失败的理想自我的弥合性尝试一样,象征界为了填充要求和需求间的裂隙并掩盖大他者本身的匮乏,生产出了幻想($ ◊ a),在此以“爱”的表达呈现——“我如果能得到母亲的爱,我的需求就可以得到满足。”但是随着俄狄浦斯阶段的进行,孩子终究发现了母亲大他者的匮乏——她无法提供那个完满的爱。于是,孩子对母亲的索求,变成了向一个自身亦匮乏的他者索求她所没有的东西。
“爱是给予你所没有的东西”的“没有”的两个层次得以展现:
- 小他者的“没有”:孩子认为的母亲没有的、所以欲望的东西。在这个阶段,孩子通过幻想场景建构了一个“理想母亲”,认为只要获得她的爱,所有需求都可以被满足。
- 大他者的“没有”:这个东西(对象a)根本就不在场,孩子的“认为”不过是幻想的作用结果。随着俄狄浦斯进程的发展,孩子逐渐认识到母亲同样是一个被阉割的主体,无法提供那个完满的爱。此时,幻想的功能在于暂时掩盖这一根本缺失,使主体能够在象征秩序中维持连贯性。
然而,这一幻想何以具有如此顽固的吸引力?为何主体宁愿相信一个注定落空的承诺,也不愿直面大他者的匮乏?
在出生创伤理论中,婴儿被迫从母子一体的神话体状态中被抛入符号系统,这种怀旧来源于一种存在论层次上的无根状态的乡愁——在出生的一刻,世界向婴儿涌迫而来,没有领会和解释的婴儿由此产生了原初的对生的“畏”:一种面对自身被交付给语言、他者与分裂命运的根本焦虑。
“爱”的幻想在此作为对永恒失落的一元关系的重建,完成了对前符号完满状态的回溯性建构。意义是对偶然性回溯的结果,而非必然、固有、线性的进程。在这种回溯性重构的后屈效应下,精神完成了无声编织。完满的母婴一体状态并非先在经验,而是缺失体验回溯性建构的产物——并非“我们曾完整而后被剥夺”,而是“正因当下分裂,才必须虚构一个完整的过去”。
正如“盖非也,请拒收我赠”要表达的,爱的尊严恰恰是其作为幻想而存在:明知接收者同样匮乏,仍相信交换可能。这并非自欺,而是对大他者根本匮乏的清醒承认,正因邀请被拒,爱才成为一次自由的逾越。






